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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了鸡,他迈步出了院子。一路上行人不多,天还早,冷风裹着灰扑面而来,他缩了缩脖子,脚步越发快了些。卖鸡的市集在镇子的西头,那里乌泱泱一片人,买卖吆喝声夹着鸡鸭乱叫,搅得人心烦意乱。他拎着鸡,穿过那片人群,心里反复盘算着价钱。
“这鸡不轻,得卖个好价,少了不值。”他在心里这么想着,眼神已经开始在人群里挑挑拣拣,看看哪家收得公道,哪家宰人狠毒。
“哟,雨柱!”冷不丁一个声音在他耳边炸响,把他吓一跳。他扭头看去,是个老熟人,胖得跟个冬瓜似的,脸上挂着满不在乎的笑,“你这鸡,可舍得拿出来卖啦?”
“没办法。”他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日子紧,家里缺米下锅。”
胖子咂舌摇头:“你啊,早该学学我,趁早下海做点小买卖,挣的可比你搬砖多。哪天想通了,来找我,咱哥俩还能搭个伙。”
何雨柱摆手,没接茬。他这人认死理,脚踏实地惯了,倒腾那些旁门左道的活,他心里总是犯膈应。今儿来,就是为了换钱,旁的闲话他不爱听。
“这鸡,给个价吧。”他干脆了当,眼神落在胖子手里的秤砣上。
胖子捏着下巴瞅了瞅,啧啧嘴:“成色倒是不赖,毛色亮,肉也结实。不过你也知道,眼下这行情,不比从前,咱都得活。”
“少废话,能给多少?”何雨柱声音里多了分硬气。
胖子见他较真,摸摸鼻子,报了个价,比市面稍高一星半点,也算没太黑心。何雨柱心里清楚,这已经是能出的最好价,他点头,交了货,接过那一把皱巴巴的钱,攥在手心,仿佛那不是几张票子,而是自个儿一身的血汗凝成的骨头。
“哎,雨柱,听说你媳妇走了?”胖子收了鸡,还没忘添一嘴闲话,“那女人啊,嘴上说得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跟着好日子跑?”
何雨柱没答,只冷冷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人。他懒得跟人闲扯,尤其不愿听旁人口里评说自家那点破事儿。秦淮茹走也好,不走也罢,他何雨柱都活一天算一天,这口气,他得自己撑到底。
回去的路上,他捏着那钱,脑子里盘算着怎么用。买点米,添点煤,剩下的攒着,留着将来去接孩子回来,或者等秦淮茹哪天回头,他还能拍着胸脯说一句:“你走时我穷,回来时咱不再挨饿。”
走到巷口时,风更冷了些,吹得他脸生疼。他拢紧衣襟,脚步沉重,却没半点犹豫。回家后第一件事,他不是做饭,而是把钱仔仔细细摊开,一张张理好,折得整整齐齐,塞进那破瓷罐子底下。那罐子口裂了条缝,却仍是他心里头最稳妥的地方。
“等攒够了。”他喃喃着,声音轻得像怕惊着了谁,“咱们一家,还能坐下吃口热饭。”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秦淮茹那张脸,疲惫中带着点冷淡,却也藏不住一丝期盼。她走时说得清楚,不是死心,只是看不到头。他要把这个头,慢慢拼出来,哪怕用尽这条命去换。
夜里,他翻出那点米,又添了几颗土豆,把锅灶升起来。屋里渐渐暖和了些,米香伴着土豆的甜味袅袅而上,熏得他鼻头一酸。饭熟了,他端起碗,扒拉着那点糊糊,心里比往常踏实些。日子苦归苦,脚下这条路,总算看见了点盼头。
脑袋里像灌了铅似的,又闷又涨,他愣是盯着屋顶看了好半天,才缓缓想起今天是哪天,自己要干什么。最近这段时间,他常常这样,一觉醒来,恍惚得很,连昨天做了些什么、吃了什么、跟谁说过话,都模模糊糊。那点存下的钱藏哪了,也要翻遍屋子,才能重新拾起记忆。
他坐起身,抬手捏了捏眉心,指腹下是粗糙的皮肤和一层薄薄的汗。脑子慢慢清醒过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儿个,本该去张麻子那儿搬货的,约好的。可他愣是忘了。
“啧……”他自个儿啐了口气,心里不是个滋味。以前他什么时候这么糊涂过?手脚麻利,记性又好,谁家要用人,一喊名字他第一个到。如今倒好,一桩桩事全往脑后撂。是年纪大了?还是心太乱了?
他知道,自己是因为秦淮茹走的事,心里堵着口气,堵得头脑也不转了。日子一天天熬,心一天天空,人便活得像丢了魂。
他叹了口气,踢拉着鞋下了炕,地面凉得像冰,冻得他直打哆嗦。灶台边那口破锅还残着昨晚的锅巴水,他舀了两口,咽下去,胃里发凉,心里更是空落落的。
“张麻子那边……算了,今儿就别去了。”他低声嘀咕着,“去了也不过多挣几个小钱儿,不值当让人看笑话,说我成了个糊涂蛋。”
可是屋里呆着也不是事,光盯着这四面墙,人更容易胡思乱想。他出了门,手插兜,一路走一路寻思。那些日子以来,院子里的事儿他也懒得理了,谁家鸡飞狗跳,谁家又闹矛盾,谁家孩子学坏,他统统充耳不闻。他以前不是这样的,爱管不平事,嘴也不饶人,可现在,他只想着自己的口粮,自己的被窝,自己的那点可怜盼头。
“雨柱。”冷不丁有人喊他。他循声望去,是隔壁那瘦老头,捧着个破碗站在墙根晒太阳。“你这两天人都跟丢了魂似的,屋里屋外的事也不理了?我寻思着,这不像你啊。”
何雨柱咧咧嘴,算是笑了:“最近脑子不好使,老忘事。”
老头叹了口气,摇头:“这年头,谁不忘事儿啊?我都忘了我闺女几年没给我捎信了。”
两人这么一搭话,竟有些说不完似的。何雨柱心里头有那么点明白,这世上穷人多,苦人多,忘事的人也多。不是脑子真坏了,是心被压得太沉,撑不住了,装不下了,才一件件往外漏。
他寻思着,或许自己真该做点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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