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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杂而不杂乱,凶猛却有节制。
“得蘸着吃才过瘾。”他说着,将新的饼胚擀成极薄的一张,刷上油酥,撒上葱花,又在其中夹了一些用蒜油腌过的肉末。面饼包起,轻轻按压,再次擀平。他将这张“蒜香版”的葱花饼放入锅中慢煎,一边听着锅里“滋啦滋啦”的声响,一边看着饼面慢慢起泡、变色,脸上浮现出一种专属于匠人的专注神情。
“雨柱,你还在忙活呢?”门外传来老许头的声音。
“嗯。”他头也不抬,声音平稳,“试个新味。”
“还试啊,你这都快半夜了。”
何雨柱这才抬头,朝门外瞥了一眼:“有时候,夜里脑子清爽,味觉也灵光。”
老许头咂咂嘴,笑道:“就你讲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熬什么仙丹。”
何雨柱笑了笑,没答话,转而专注地看着锅里的饼。他知道别人不会懂,哪怕是再好的人、再熟的邻居,也不会理解他这时候的固执。他不是单纯在做饼,而是在试图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味觉宇宙。
香味越来越浓,那种蒜香与面香、油酥香交织在一起的层次感,像是一段渐进的乐章,每一个音符都在唤醒味蕾深处最原始的渴望。
他将饼盛出,切成四瓣,挑了一块,缓缓蘸进那碗蒜香酱油里,轻轻送入口中——第一口下去,他眼睛就眯了起来。
“啧。”他轻轻咂了一下舌,嘴里那股浓烈蒜香像火一样烧起,又被酱油的咸香压住,继而有一丝老抽的厚重和陈醋的轻酸,最后,干辣椒那点刺激收尾,像刀锋收鞘,利落而果断。
他沉默地咀嚼着,每一寸味道都在舌尖上缓缓舒展开来。
“对了,就是这个感觉。”他低声说着,像是多年未见的旧友,终于再次重逢。
他又挑了一块,咬下去,整个人像是沉进了味道构建的海洋中。
“这才叫饼。”他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笃定。
此刻的他,仿佛不是在厨房,而是在战场,一场味道的战役已然打响。他没有退路,也不打算退。他要的,不只是一个人满意,而是让这简单的饼,从此成为他的代名词。
香油,葱花,大蒜——三味合一,今夜这场试验,终于初见锋芒。
墙角木架上陈放的那坛陈年豆瓣,他昨夜已晓得要用,今晨却又生怕味道过重,破坏了饼体的平衡。可他也知道,真正的川味魂,少不了它那股鲜香与微微发酵的厚度。
“得先试试这坛豆瓣。”他低声自语,脚步轻盈地走向储物间,双手在布包上轻轻一抚,仿佛在安抚一个沉睡的老朋友。他拧开坛盖,一股微酸、微辣、浓郁发酵的香气瞬间冲出来,像极了野外发霉的花瓣,却在那黏稠之中又透着极致的鲜爽。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顿时觉得脑海里有一团潮湿的浓雾被搅散。
“这味儿……够冲。”他在心里嘟囔,但眉眼间却流露出几分惊喜。他知道,这一点冲劲,既是吸引人的利刃,也可能是翻车的陷阱。要将它驯服,得下足功夫。于是他从案板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碗,舀了半勺豆瓣,又加了点温水轻轻化开,让那红亮油渍在水里散成一朵朵花状。
他一边搅拌,一边思索:“豆瓣的酱香得跟面皮融合,还得跟葱香、蒜香再对上眼。”他心里犹如打算盘——每加一分酱,要减去多少油;每留一点糖,香气又该怎样回旋。这种心理角力,让他眉宇微蹙,却越发兴奋。
忽然,门外传来敲门声。原来是邻居小李头赶来送早餐,那香喷喷的豆包香气仍未散尽,就能嗅出几分不同寻常。小李头探头进来,打趣道:“老何,你这豆瓣酱开坛就见阵仗,今早打算干啥?”
何雨柱抬眼,勾了勾嘴角:“想给葱花饼来点川味魂,弄个豆瓣酱版的。”他话说完,自己都觉得有股狠劲。
小李头挑眉:“这可要小心,别熏了人咯。”说着,他伸手去拿桌上的油灯,顺口又揶揄:“要不我帮你试试呛不呛人?”
何雨柱笑而不答,只是示意他先别动。等小李头退下,他又将注意力拉回那碗豆瓣水。舀出一点,滴在刚擀好的饼胚上,轻轻晕开,饼皮顿时染成斑斓的红色。那色泽深浅不一,既像火焰,也如落日。饼胚在灯光下闪出油光,让他心头一紧,仿佛这张饼已具备了某种征服味蕾的武器。
他随手抓了些郫县豆瓣旁的新鲜花椒粉、一撮干辣椒面,混进酱料里,用筷子画着圈搅匀。蓦地,他感觉那酱料在碗里躁动,像是一头被唤醒的野兽,随时可能喷薄而出。这一刻,他的心脏也跟着提速,掌心微微出汗。
“要稳,不能一味猛。”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于是拿出刚醒好的面团,切成小剂子,擀成薄饼,上面刷上一层豆瓣酱,再照旧铺上蒜油、葱花,然后卷起,擀平,一气呵成。动作比昨夜更加熟练,但紧张程度却更甚。哪怕是同样的步骤,每一刀每一抹都承载着他对味道的期待与忐忑。
油锅里,他轻轻放下饼坯,“滋啦”一声,豆瓣香混着葱蒜味腾起蒸汽。那热浪扑面,连他凛冽的呼吸都变得粗重。心跳像被吊在半空,他麻利地翻面,生怕一不留神让那红酱粘糊在锅底。不到一分多钟,他一铲翻出,饼面金黄中透着诱人的红,宛若斑驳的胭脂。刚出锅,他就忍不住挪到光线处,仔细端详那层酱与面、油与葱完美贴合的纹路。
“来尝尝。”他把切好的四块饼搬到木桌上,那饼被切得整齐,一块块像待战的“红色盾牌”。他挑起一块,蘸了点余下的豆瓣酱,缓缓送入口中。第一口下去,酱香冲击着油酥的柔韧和饼皮的筋道,紧接着,蒜的微辣撞上豆瓣的微酸,最后,葱香在齿间散开,将所有滋味一一串联成一段弧线。
他闭上眼,任由那层层味觉冲击在脑海里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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