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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十二个一组，做完休息。”

冷酷无情的打点计时器和终于支棱起来的欧文配合良好，就仿佛刚才起不来耍脾气的人不是他一样。

满脑子欧文的一百种烹饪方法的人，看着他一次次起身后额头滚下的豆大汗珠又心软了起来。

然后他就从旁边拿起簇新的毛巾绑在了欧文头上，活像陕北农民（不是）。没办法，习惯了他们这么相处了，一时半会改不过来。

一组，两组第十二组做完的时候，欧文长出了口气瘫在地上，终于不再硬撑地躺在地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闷闷地说了句“谢谢。”

伊恩早就放弃了理解欧文的所思所想，他已经发现了，欧文和恩维有讨厌的共通之处，那就是心思反复到不能理解，只不过恩维会掩饰伪装成贴心的样子，而欧文放在明面上，仅此而已。

感激也好，怨恨也罢，喜欢也好，讨厌也罢，一切在欧文心里百转千回做好了变换，可对伊恩来说他每一种感情的出现就像恐怖故事般不讲道理。他搞不懂为什么欧文时而温柔时而刻薄，却又在他甩手离开前一秒用被雨淋湿狗狗的表情长久凝视着他。

最后他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谢我的话，就好好配合护工先生复健吧，都是为了你好，成天耍脾气除了拖延复健进度一点用都没有。”

然后他向瘫在地上的人伸出手。复健当然也不会只有一个项目，需要从一个进行到下一个，中途要不停忍痛苦、忍耐疲惫、忍耐日复一日的微小变化，在每一次运动中发现进步和问题继续调整。

但睁开的棕绿色眼睛里含着的痛苦并不是全为了这些，或者说根本没有多少是为了这些。

那些在心底灼烧的东西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让他借着伊恩的手起身，看似踉跄地抱住了他，却又在伊恩紧张完放松的一瞬间咬住了他的颈侧。

“嘶，住口！”被咬住软肋的人动弹不得，连挣扎都顾忌着砰砰跳动的动脉只能被用尽全力拥抱的人圈在在怀里徒劳地挣扎，到欧文松口的时候，他颈侧那个牙印已经深到泛着血丝。

“这就是你感谢人的态度？拜托你精神正常点好不好啊！”伊恩恨不得一脚把人踹开，却碍于他是病人只能以眼刀杀人。

“是啊，惊喜吗？”欧文笑得轻佻，“谁让你信我的，活该。我听护士小姐讨论冷知识的时候说，脖子这里出现瘀血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会死的。”

睫毛下的阴翳里，他神色不明，用大拇指摩挲着那块牙印，又被伊恩一把将手拍开。

“好好好，我也算长了见识了，你放心，我要是因为这个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伊恩眼睛瞪的堪比灯泡，实在是被欧文折腾得快被气晕。

“好啊，我等着你。”欧文难得笑得一派开朗阳光，可惜配上说的话有种阴森森的美。

风之子幼时有着和贝克汉姆一样的金发，只是随着长大发色逐渐掺上了黑色，再加上偏幼态的脸，即便不如“万人迷”声名在外，也依旧是媒体的宠儿，可惜在伊恩眼里每个地方都写满了欠打，四处寻找武器最后对病人也只能使出毛巾攻击的招式了事。

就不该关心这个混蛋，让他自生自灭去吧。伊恩赌气要走，却又被恢复行动能力的人轻易攥住了白大褂的外罩，试图强行扯开，却悲哀地又一次发现自己体能废柴的事实。

天杀的，欧文明明比他矮那么多，躺了半年，凭什么还能一只手干掉他？苍天不公!

“你到底想干嘛”伊恩忍无可忍，回头看向欧文一字一顿地质问。

我想干什么？欧文几乎要笑出声。我也不知道啊

在认识伊恩之前，他从来不知道人的心脏可以如蹦极般在胸口坠落又升起，感情可以复杂到自己也看不清。

我该恨吗？恨你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搞得一团乱麻之后又把选择权归还，恨你说给我自由时候的诚恳，因为这样我就连最后的借口也都没有了。

避无可避，无可转圜。

但最痛苦的莫过于发现伊恩所有的退让容忍都只是出于愧疚，而他却以为那起码有半分是因为爱。因为伊恩是个傻的冠绝古今的蠢货，哪怕对待朋友也诚恳到能给人被爱的错觉，又或者说他情愿相信那种错觉。

但虚幻的泡沫终会碎裂，即便他捂住耳朵闭上眼睛，那个远在曼彻斯特的小子也总会想尽办法让他听到的。他所有的不过是伊恩片刻的愧疚，就像一季的冰雪，总会消融殆尽，而他就连雪水也握不住。

和伊恩在一起的每一秒都让他快乐又痛苦，欣喜又折磨，他恨不得在特权尚在的每一秒证明伊恩还在乎他，又或者说，他是想逼伊恩到悬崖边，逼他给一个了断。

我就是烂到这样的人，放开我吧。

可他偏偏推不开最后一下，在每一次伊恩真的决绝前先一步心痛如绞地看向伊恩以眼神求援，求他不要放手。离不开的到底是谁呢？

越是知道只握的住一捧流沙，就越是忍不住用力让它溜走得越快。

他曾以为对伊恩是99%的恨里掺了为数不多的欣赏，最后却发现截然相反。是吻到一半发现没有资格于是只能嘲笑自己般发泄地咬上去，而后自欺欺人地把百分之百的爱曲解为亿万分之一的死亡几率。

但长久的等待中依旧得不到回答的伊恩一个鹞子翻身，乌龟脱壳般卸下外罩的白大褂，却在摔门离开前又被欧文硬是拽了回来，控制住伊恩瘦到单手就能合握的手腕，将他困在身前与墙壁的夹缝间动弹不得。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伊恩气急败坏地瞪着欧文，“护工你不配合，我来你也不满意，你想怎么样啊？为了你能恢复，我们所有人已经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了，你是不想踢球了吗？”

欧文整个人似乎要被撕裂成两部分，一部分在为伊恩的诚挚而后悔，想要道歉，可另一部分被躺在他手机信箱里的短信内容诱惑，就在这个最合适的时候抓住他，或许他还有机会让愧疚变成爱。

天平在两边急剧摇摆着，指针混乱到想要爆炸，可他必须立刻做出选择。

电光火石之间，他垂下了眉眼，露出演练的过最能激起人同情的无辜受伤表情：“我要为谁踢球呢？利物浦不需要我了，皇马恨不得立刻打包甩卖免得我砸在手里，可你说曼联也不要我了，恢复不恢复有什么区别呢？”

这是不对的，他唾弃自己的表演，厌恶这样虚伪的自己，可看着伊恩僵硬在原地手足无措地试图解释，每一个表情和情绪都如预想般发展，那些无谓的东西都立刻消失了。

爱本来就是自私的，有独占欲又不择手段的，只要能够让这个人成为自己的，一切都值得，他会好好爱伊恩，弥补自己所有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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