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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求和消灾（第2页）
“你是谁？”他问。
少年抬头，嘴角扬起一丝笑：“我是你放弃过的那个自己。”
话音落下，四周景象骤变。他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跪在共声台前，手中攥着第一份揭露朝廷篡改梦渊数据的证据，却被师尊当众斥为“惑心妄语”。那一刻，他曾想嘶吼反驳，最终却低头退下，选择了沉默。
他又见二十岁那年，他在北疆战场上亲手击碎静音教控梦器时，一名俘虏哭喊着求他听一句遗言，他却因军令在身，转身离去。那人最后的话淹没在风沙中，至今不知内容。
还有二十五岁，他明知某位老学者藏有《百姓问》抄本，却因惧怕牵连无辜，未曾主动寻访。三个月后，那人宅邸失火，书稿尽毁。
一幕幕过往在他眼前回放，全是那些他曾因“谨慎”“权衡”“大局”而咽下的问题，那些本该出口却终究沉默的瞬间。
“你一直在逃避。”少年冷冷道，“你以为你在追寻真相，其实你只是在重复他们的逻辑??用理性压制冲动，用秩序掩盖怀疑。你害怕的不是答案不存在，而是怕自己问得太狠，会毁掉仅存的安稳。”
李砚之双膝发软，几乎跪倒。
“可现在不一样了。”少年语气忽缓，“你走进了第七层，哪怕明知是死局；你烧了《启蒙礼义》，哪怕会被天下攻讦；你开始相信孩子能听见星星的提问……这些都不是计算的结果，是你终于允许自己‘失控’了一次。”
他将《私问集》递出：“这是你所有没问出口的问题，我都替你记下了。现在，还给你。”
李砚之颤抖着接过，翻开第一页，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小字：
>“为什么我必须听话？”
>“如果所有人都说谎，诚实是不是罪？”
>“有没有一种正义，不需要牺牲弱者来成全？”
>“我能不能，先为自己活一次？”
泪水滑落纸面，晕开墨迹。
就在此时，黑色晶体猛然爆闪，静音塔开始崩解。少年身影逐渐透明，临消散前，他最后说道：
>“去塔底。那里埋着最初的‘提问源核’??人类第一次意识到‘未知’时诞生的东西。它被封印了三百年，但现在，它感应到了你的泪。”
意识回归现实，李砚之猛地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镜前，铜钱已化为灰烬飘散。但他掌心多了一粒微光闪烁的晶体，形状不规则，却散发着熟悉的频率??与那十七名孩童哼唱的曲调完全同步。
“我要去陇西。”他对众人说。
“你刚从第七层回来，身体还未恢复！”阿芜厉声反对，“而且静音塔是禁地，历代帝王下令永世封锁，违者诛九族！”
“那正好。”李砚之淡淡一笑，“我本就是流放之子，何惧再死一次？”
三日后，一支由盲女、聋女、阿芜及十名忠诚守梦司成员组成的队伍悄然启程。沿途所经之地，异象频现：某小镇村民集体梦见祖先归来，齐声质问“当年为何不敢反抗”；某书院井水一夜变清，捞出数百枚刻有“问”字的陶片；更有边陲戍卒在巡夜时突闻空中传来童声合唱，歌词竟是《百姓问》第三章，而当地从未有过识字之人。
抵达陇西当日，天空无云，却雷声隐隐，非自高空，而是从地底传出。
静音塔遗址深陷荒漠之中，塔基周围布满奇特符文，皆为倒写的“止”字，组成一圈逆向五角星。李砚之率队破除封印阵法时，发现每一笔划下都压着一枚人牙??共计三百六十五颗，恰好对应一年天数。
“以血祭日。”盲女低语，“他们用三百六十五个‘不敢问’的灵魂，镇压一颗‘敢问’的心。”
当最后一颗牙被取出，大地震动，塔基轰然塌陷，露出一条幽深阶梯，通往地下深处。
阶梯尽头，是一座圆形石室。中央悬浮着那颗传说中的“提问源核”，形如水晶胚胎，内部流转着无数细小光点，每一个都在微微脉动，仿佛呼吸。
李砚之走上前，伸手触碰。
刹那间，整个地底空间响起亿万声音??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少年撕毁课本的怒吼、老人临终前的最后一问、母亲失去孩子后的诘问苍天……所有人类历史上未曾被记录、未曾被回应、甚至未曾被承认的“问题”，都在这一刻苏醒。
源核裂开一道缝隙，射出一道纯白光束，直冲天际。穿透沙漠、云层、大气，直至宇宙深处那台古老仪器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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