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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覆找了半晌,地下那条火痕却失了踪影,黑衣少年倒也不慌不忙,只从怀里取出一只油布锦囊,珍而重之地打开,跟着低头纳读:
“真龙之子……为谋先机,君当北趁扬州,布置周详……谨颂顺绥……”
“反杨十大臣,善穆义勇人。”
尔虞我诈的人间,朝廷巍峨如高山,怒苍翻腾如大海,便连这张字条也像荒漠的海市蜃楼,时时让旅人心存希望,却又时时引人失足坠下流沙。
不必相信谁,此身宛如月夜孤舟,想要闯过面前的汪洋大海,唯有仰赖自己的拳脚。心念于此,龙爪一个紧握,功力到处,已将锦囊捏为一手碎屑。
解下面罩,目望北方,黝黑的面孔虽然年轻幼稚,却也显得十分志气,十分无畏。
京杭运河第三站,世称月城扬州。那儿有魔刀、有魔王、有白衣武士、有镇国铁卫……总之不论这场除夕围炉来了多少客人,他都不会缺席。
“夜市千灯照万户,月中歌唱满扬州”,黑衣少年目中生出火光,他扬起手腕,无声无息间,袖中两道寒光缓缓送出,赫是两柄袖剑。
龙牙已现,森锐异常。他检视袖中短剑,察看腰间铁鞭,待见全身兵器整齐无缺,便即启程离开。
第四章 京杭大河
“望北方啊……”
“年底最后一趟船……望北方……”远处传来船夫的呼喊,悠悠扬扬,宛如歌唱,这是京杭大运河第三站,扬州渡,年底最后一趟船即将开航。
明日便是除夕了,该返乡的游人都已离开,船夫反覆吆喝,却没几个客人过来,看这冷清模样,想来这趟船是坐不满了。
今夜确实冷得紧,那船夫懒洋洋地守在渡口,白雪激起阵阵寒雾,漂荡河面之上,冷得他鼻中发痒,正要打出喷嚏,却听背后哈嗤、哈嗤几声,竟有人抢先打了个响亮。哈嗤一声,船夫不落人后,当下拧住鼻子,狠狠擤了几下鼻涕出去,回头来望,却见一名美女佳龄曼妙,身穿斗篷,伫立岸边,却是她在打喷嚏了。
寒风不绝吹来,那美女拿起手巾,擦去了鼻涕,咳道:“您……您这船有望山东走么?”那船夫看她双手环抱了一本厚书,并未携带行李,一点也不似未坐船的,不由微微一奇:“船到徐州为止,离济宁也不算远,怎么?您也是要上船的?”
那美女一张粉睑冻得通红,闻得此言,忽尔仰起头来,微张樱口,轻轻地道:“哈……”山东土话管喝水叫哈水,想来这美女口渴了,莺啼燕叱,端鼻樱唇,那船夫见她朱唇微启,望来当真动人得紧,他心中不由一动,笑道:“哈哈?您是山东人士么?”
那船夫正要靠近,猛听“嗤”地一声,那美女竟是打了个喷嚏出来。
哈……嗤……哈……嗤!哈嗤!哈嗤!哈嗤!
连打五声雷,果然下起雨来了,人无分美丑,岁不分老幼,只要伤风,一定得流鼻水,看那美女脸蛋白里透红,姿容秀丽,鼻头却挂着两行鼻涕,望来委实突兀。
那美女举帕擤鼻,喘了喘气,嘶哑地道:“我上船找个朋友,你……你一会儿要见到卖面的过来搭船,赶紧通报一声。”那船夫奇道:“卖面的?”那美女无力多话,只从怀中扔出碎银,赏给那船夫,那人双手捧过,心下大喜,正要开口答谢,猛见那美女仰起头来,再次哈了一声,那船夫面色一变,深怕给感染伤风,便急急走了。
那美女举帕掩鼻,伤风得十分厉害,果然是少阁主琼芳来了。练武人身强体壮,等闲不生病,但她赤脚夜游闹鬼屋,傍晚又穿着内衣追赶卢云,硬要与身子作对,再大的家底也不够使,终于落得伤风害病的下场。
大雪漫天,飘落在大江之上,望来有几分诗意。琼芳手中环抱着那本人物纪谱,却是三步一喷嚏,五步一哆嗦,只得瑟缩甲板角落,等待那个讨厌鬼过来。
昨夜为他伤风,今夜为他奔忙……那个他,还真是混蛋啊……一会儿若要撞见那人,倘不对他连打十个喷嚏,双手奉还伤风,难泄心头之恨。
他会来吧……想起那张忧郁的脸庞,琼芳忽然低下头去,轻轻咬着下唇。
大树千丈,落叶归根,齐鲁出身的孔家门徒只要大难不死,必会设法回到故乡……而这扬州渡口,也是返乡归家最近的一条路。
为何要找他呢?琼芳无须思索,随时可以找出一百个理由。紫云轩缺个武功总教头,爷爷少个状元门生,自己还欠一个大保镖,连颖超也要找个切磋剑法的对象,反正不计代价、不择手段,自己就是要看到他,把他拖回北京。
额头像是火烧一样,可怜琼芳守株待兔,兔子没见到,自己怕要晕倒了。迷迷糊糊之间,眼前出现了幻影,好似大水怪正在紫云轩讲坛上高声说法,爷爷在一旁笑吟吟地举起大拇指,连颖超也是满面佩服,自己则一股脑儿跳到大水怪的背上,让他背着走……
全都有了呢……琼芳低头幻想,嘴角带着一抹傻笑,好似又成了无忧无虑的小女孩儿。
星眸轻阖,嘴角含笑,今夜的她身穿斗篷,遮住了男子的儒生装。今夜她看来就像那个皇后姑姑,白里透红,轻颦巧笑,那双红润樱唇好似会勾魂摄魄,让人不自禁想要托起她小巧的下巴,深深烙上一吻……
“姑娘!姑娘!”背后传来喊声,琼芳却是浑然不觉。她平日人前人后,左一声爷台、右一声公子,从没人唤她姑娘,何况此时昏昏沉沈,却要她怎么听得到?
“姑……娘!”背后再次响起喊叫,脑袋更被人拍了一记,琼芳微微睁眼,大喜道:“卢云?你可来了!”急急回转头去,面前站了一名公子,看他头发擦得油亮,身上又抹得浓香,哪里是卖面穷酸?却是一位阔爷来了。
琼芳打了个喷嚏,斜目瞄了瞄那人,冷冷地道。“哪只手打我的,伸出来。”正要把爪子砍掉,却见那公子露齿而白笑,殷勤地道:“姑娘,您在等人么?”琼芳咦了一声,擦了擦红鼻头,颔首道:“是啊,你怎么知道的?”
那公子笑道:“我见姑娘拿着手巾儿,独个人在船上垂泪哽咽,一望便知您在等人了。”
琼芳低头去看,果见自己拿了条手绢儿,望来倒与哭泣有几分相似。她擤了擤鼻涕,道:“嗤。”嗤就是滚,滚最好快滚,那男子听她口气严峻,却也不急着走,他上下打量琼芳,忽地面露惊诧之色,慌道:“姑娘,您……您长得好像一个人……”
假借因头三大法,第一条称“人生面最熟”,路上美女乍然相逢,要不似娘,要不像婆,琼芳听得此言,忍不住哑然失笑,心道:“原来是来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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