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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随其后,鞋还真就给书香看到了。绣花鞋,缎子面红,特喜庆,面上还带着缨子穗呢。早年间妈好像也有这么一双,要是再配身儿行头,比戏台唱戏的还牛。或许过于新鲜,有些少见多怪了,或许是太热闹,需要这么个氛围,书香就问咋没送双皮鞋呢。灵秀说那我哪知道,继而似笑非笑地把手拢过去,贴儿子耳朵上,说:“这绣花鞋要是穿脚上……”香风拂面,既有海飞丝的清香,也有类似万紫千红或者说郁美净的内种素雅的味儿,没准儿是大宝亦或别的什么。以为后面妈会再说点什么,结果只剩下渍渍渍了。
插空儿,书香问二哥给他把录像带拿回来没有。云丽说录像带早拿来了,问他几时能过去。书香说几时都行,答得挺溜,随后说等月底考完试吧,屋子里乱哄哄的,被娘娘瞅的有些不好意思,恍惚觉得大爷也往这边扫了一眼,书香就不知自己说什么了。黛玉是个病秧子,心眼小还耐哭,当然这不是书香评价的。就这会儿,宝钗和黛玉已经不哭了,黛玉说“东西虽小,难得你如此多情”宝钗说这没什么,“我去了……别动了。”镜头下,黛玉就又哭了起来,如同剧外,电视机里也下雨了。
奶奶穿的很正式,应该说老两口穿的都挺鲜活,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要办喜事儿呢。雨打窗棂,吧嗒吧嗒,颇有节奏,就是红楼梦的插曲太操蛋了。书香喝了二两白的,喝汤时偷猫问妈,说这事儿咋没提前告语一声呢。灵秀说告语啥。书香说就今儿这事儿呀,说怎不也得预备点东西表示一下。“你表示个屁表。”书香拍起自己脑瓜子说是,灵秀说还嫌操持的少了,“妈不告你最后一年了吗。”这才注意,妈脸上红扑扑的,荚豆眉下杏眼如水,嘴唇都比平日润了三分。都穿着健美裤呢,黑色的棕色的,近水楼台,他就多扫了几眼灵秀。“一场秋雨一场寒。”谁说的呢,反正不是大爷,也不是赵伯起,下桌之前,电视机里还插播了一则“宫血宁”的广告,听调子有点类似电影《包式父子》里面内个男主角的味道——只差没跳出来撅起猪嘴了。
曲终人散,被大爷搂着肩膀,问说去东头吗。书香说咋去,想给他续袋烟,谁知大爷内烟斗落东头了。“下回再说。”可能除了这句就没别的话了,不过喝了酒,书香就多了句嘴:“别让我娘穿内棕色的了,花里胡哨的。”为啥要这么说,他也闹不懂,却在给杨刚递了根烟后,也点了一根。大爷说是开车过来的,还胡撸书香脑袋一下,“你哥还给你捎个随身听呢。”书香想说要内玩意干啥,又用不着,却在下一秒想起了磁带。他说行,到时一并过去拿,说着,眼神觅向人群里的云丽,就又扫见了内两条星星点灯。
起身送行,和焕章耳语时才知道,大鹏手里的内盘不知怎的摔坏了,拿过去还没给送回来呢。娘娘问说真不过去,书香说该考试了,搂着腰问她啥时烫的头,凑耳根子上嗅着,说了句“挺好闻”,脸却又扭向杨刚,“让他睡凉被窝介吧,今儿你就跟我一屋睡了。”
灵秀“呸”了一声,说老大不小也不害臊。谢红红和丁佳说:“不这样儿就不是三儿了。”说完,跟着婶儿一起笑了起来,“老惯着,还嫌他长不大呢。”
“就是小孩儿呗。”临上车,云丽掐了掐书香脸蛋,“感觉都回屋吧,身上都浇湿了。”
不知爹妈待到几点,焕章就没走,再说书香也不让他折腾再跑回去了。回前院套间儿里,书香弹起吉他唱“乌苏里船歌”,嗬嗬一起,焕章就说能不能换一首?书香说换啥,“别的我也不会呀。”和弦一转,“嘿”了一声,拍子都打了起来,“我虽然读书在东洋……”
“杨哥杨哥,拉倒吧,还是唱乌苏里船歌吧。”不赖焕章说,连凤鞠都忍不住了,“什么玩意儿都,就不能好好来一首?”书香说来首就来首,切换和弦,由C到G,右手内长指甲就派上了用场。听着音儿,焕章说这是Beyond的《真的爱你》。凤鞠也听出来了。书香左手换了十多下把位,应该说变了十多个动作,右手猛地扫了一下,C和弦起,真的爱你就真的爱出来了。元旦搞茶话会,这首歌也被他演绎出来。一把木吉他,霓虹闪烁,说是献丑,却连唱带弹,脑子里闪现着灵秀,人也沉浸在了自我世界中。
细雨蒙蒙,送凤鞠回房休息已经十点了,书香告焕章说去后院通告一下,焕章说家没人不就知道住这儿了,也不早了。书香说你倒知道省事儿。焕章说不有你呢,而且一脸贱笑,说杨哥你再给我拿点套儿吧。“套儿?我套儿你脑袋我套儿?”
“别介呀,哎杨哥。”
“刷牙啊,拿茶缸介。”去堂屋拿刷牙缸子,寻声凑到西屋门口,窃窃私语中,书香咳嗽一声。
一两秒钟,声音打屋里传了出来,“还不睡觉?”
“内个……后院人都走了没?”正是这时,门打开了,灵秀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说咋,她抱起双臂,“要不你看看介——啊?”拖长的调子中,书香把调儿又给降了袭来。他说“啊”。灵秀说:“啊什么啊?”
“焕章不住这儿了么。”灵秀倚着门框,扭脸却对身后说:“要拦着,这宿觉是不是都睡不踏实?”书香就呲呲一笑,说内倒不至于。灵秀说去吧去吧去吧,扬起手来晃了晃,“要是拦着,这宿觉我都睡不好。”
雨不大却碴了一脚泥,后院又没关门,书香就跑了进去。不知赵伯起和赵永安什时候走的,可能刚走,也可能走这么会儿了,反正屋里没他们音儿了,寻思要不要把焕章留宿的事儿转告出来,屋里就传来了奶奶的声音。“咋还穿丝袜?”她说,还问凉不凉。
琴娘搭音儿说以为这雨半天儿会停呢,哪知下个没完没了了。“就别搬了。”仍旧是奶奶说的,“睡隔断吧。”爷爷的声音紧随其后,“那哪成,不成不成。”奶奶向着她老伴儿,说西屋也没烧炕,有那么会儿,书香以为爷爷会说什么呢。“其实也不冷。”笑着说,声音已经挪至最里边了,“又有褥子又有被的。”不知又干啥呢。
书香是给鞋甩完泥走进去的,撩帘走到里屋,叫了声琴娘,思前想后还是把焕章住这儿的情况说了出来。“估计是留这儿了。”看着琴娘,喝多少酒不知道,但脸上确实很光润,柔软的声音也一如既往。
“咋过来了?落什么没?没钱了?”
“菜都弄好没?奶今儿喝酒就没收拾。”
“嗨,不过来告一声儿吗,以为没走呢。”书香朝打隔断走过来的爷爷说,钱没接着,说有,“真有。”
“有归有的,就不能留零碎花了?”给死乞白赖塞兜里时,书香觉得这钱有点重。“拿着,你爷给的。”书香就看了看奶奶,“拿着内,你妈要问就说是奶给的。”五十块钱呢,肉都能买几十斤了。
“门我关吧,就别出去巴碴了。”书香说,说完又指了指自己俩脚丫子,“这脚泥才刚跺跺下来。”目光转向琴娘,想邀她前院睡去,却发觉自己一下子老了,处处都慢了半拍,“我也不知道信儿……”
“琴娘知道你有心……”时过境迁,回念当初跟她在隔断里欢好,更脚着不好意思了,“琴娘,在这儿多住几天吧。”还说什么呢,言语“我走了”之前,书香又看了一眼秀琴。少年情怀,尽管答应灵秀不再捋管,却在这一刻硬了鸡巴。“琴娘送送你。”
“别动了。”这绝对有抄袭薛宝钗的台词之嫌,但这会儿书香说的就是这句,还笑了笑。
给当院大门一插,往西角门走的时候,忽地想起尿桶还没拿呢,就又往正房跑了一趟。“暮色苍茫,怎个仍从容呢?粗也香甜淡也香甜——。”这话换个地界儿说倒也不算新鲜,但此时此刻就有些怪诞了。“瞅把你干爸美的,跟小孩儿似的,连太祖的诗都吟出来了。”奶奶更怪诞,说唱不唱说念不念。“喜事儿能不美吗,秀琴,先试试内鞋合不合脚。”其时琴娘正挂窗帘呢,不知是不是错觉,书香还揉了揉眼——他以为自己看到菩萨了——琴娘低眉垂目。灯太亮,衣服太艳,以至于掺杂了酒水的麝香味儿弥漫开来,让人没来由就兴奋开来。而内肉汪汪的屁股就夹在艳服之间,又大又圆,跟塞了俩篮球似的,还浑然一体,不细看甚至都有些分不出脚蹬子在何处。就是此刻,琴娘拾起了一旁递过来的绣花鞋。“试试呀,还看啥呢。”催促之下,琴娘才把鞋穿在脚上。“你看你看,跟妈内脚一样吧。”
“他爸——。”奶奶拖长调子说,“瞅你干爸,”若非是在帘儿外亲耳所听,下一句非会错意不可。奶奶说的是还真合适。“哦,哈哈哈……九九归一九九重阳。”怪诞的声音又起,这回是笑,却总让书香觉得有股子尿骚味。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玩意,直撞脑瓜仁儿的味儿让他差点没把尿桶扔出去,“花甲还看总角,半生才得知命;而立岂解不惑,差着一个孩提。”
静谧的西场擦擦地,手腕挥动间,细雨摇风,落叶飘散,全都汇聚到眼下的池水中,模糊成了一片。脚底下仍旧是泥,噗嗤噗嗤地,篱笆围子一片冰冷,几近腐烂。套儿是没法给焕章拿了,只能改日再说,关上门,把脚底板儿上泥甩干净,书香拿着茶缸还是冲向了堂屋。才推开门,他就猛地往后一仰,差点没喊出声来。看身形像是妈,他说:“吓死我了你。”真是妈,妈说你鬼鬼祟祟的不说睡觉,“还干啥来?”
“茶缸。”绵绵细雨,蜂蜜似的那么甜,都能听到落在地上的拍打声,黏黏的,pia嗒pia嗒,一下接着一下。“妈。”声音低缓,放下茶缸时他还做了个深呼吸,“妈,怎不让我……”搂过去时,却被妈钳住了双手。“回房睡吧香儿,不早了。”妈的声音也很低缓,她说头发都湿了,“再有俩礼拜就该考试了可。”
“可是妈……”
“睡吧。”人虽走出来,可书香哪睡得着呀……
霜降过后就开始期中考试,三天时间匆匆而过,周五约了场球,于是周五这天三班就跟初一新生踢了一场非正规赛。浩天强势归队,跳跃间朝杨哥挑起了大拇指,他说:“说俩月好就俩月好,太牛逼了?”太牛逼的结果就是要好好教育一下初一内帮不知所谓的崽子们,他说这口气憋了他俩月,语气竟有种小马哥的感觉,“不是证明我了不起,我是告诉大家,咱们三班就没输过?”也俩月没正经摸球了,书香也憋的不善,就也吼了起来。“干他妹的!”他说,“再不踢就废了!”农合杯结束他就总结过经验,也反思过,所以此次虽说非正规,更像是野球,却并未小觑对手。集上饱餐战饭,一人一套大饼羊杂,算不上热身,但半个小时之后劲儿都足了,“哥几个都防着点。”算不上提醒的提醒,上场前,书香说。
果然,开场没多久飞铲就上来了,可能源于习惯使然,又是初生牛犊吧。书香就很喜欢牛犊,别看只骑过马,所以一个凌空横飞把球送给了对方。紧随其后,浩天也凌空抽了一脚,把球送给了对方,等焕章扑棱起翅膀时,所有人就都凌空飞了起来,连胖墩儿也不例外。二比零时,焕章问杨哥行吗。书香说:“当然行,而且行,还能再花一点。”于是众人就在羊杂这顿硬饭中,花了起来——断球之后,且横冲直撞,且花里胡哨。这当然不冲突,半场得球甚至可以横抽——不等皮球落地,一个钻门儿,轮起右脚就来个吊射。书香说这叫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得知子宫脱垂还有阴道疾病是打妈嘴里听来的,就这阵子,又有不少人跑家里来了。月黑风高也好,明月当空也罢,都悄咪来悄咪去的,有时是两口子,有时是一口子,但手里无一例外都提溜着东西,或鸡蛋或酒,钱可能也有,不过以妈的性子来说,钱肯定不会要。但酒她留下了,她告诉内些人,说要相信科学,末了等人走时,还会跑西屋给他们拿避孕套或避孕药。她强调说同房时得注意卫生,别拿这个不当回事,她说妇女顶半边天,又肩负着生育使命,不比老爷们差。有次还问书香呢,说洗狗鸡没?书香说洗了,愣了下神儿,说基本每天都洗,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洗过,立马解开裤带,然而妈却连看都不看就说行了,还扭头走了,硬是让他郁闷了好几个晚上。更郁闷的是,山地跑车每晚都会立在南墙跟上,紧挨着木兰,恨得他牙根痒痒,好几次都想把车胎给它扎漏了。还有内两只狗,说傻狗又不是傻狗,倒是撕皮本事大,围蹭人在那前窜后跳,轮到哥俩该叫唤时,准死目塌眼装孙子玩,还别说不会叫,公共汽车放“鞋儿破”时,往那一蹲比着呜呜,他都怀疑这俩屄肏的到底是不是成心的。
计生普查持续了一个多月,按灵秀说的就算持续一年两年也未必见效,跑是常有的事儿,前面还得加个逃。据书香所知,超生待遇改善多了,证据就是只拘留不再扒房子拆家了,别的村也是,只要情况不是太恶劣。灵秀说不管十个还是二十个,到底还是有名额的,跟银行贷款利率一样,上下不也得有浮动吗。书香说艳娘内会儿不走不也行吗,要不就是村首胡说八道。灵秀说该管的不该管的你怎啥都操持,“可跟你说好了,考不好就揍你。”她又举起了拳头。不赖书香吊儿郎当,成绩下来时在学校没怎么说,回家之后就喜滋滋地把卷子给灵秀了。他说李学强还让分享一下学习经验,“我分享个屁分,我不是代表,我也代表不了谁。”
“才哪到哪就自足了?”
“妈,你还没给我奖励呢。”
“啥奖励?浩天来这两天没奖励?”
“啊?”书香张着嘴,直脖愣登。“啊什么啊,肉都吃了还说没奖励?”灵秀拿眼挑着,问他还要啥奖励?“那不是在凤鞠那吃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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