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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时,外面天已经亮了,那种牙白或者灰白,跟袜子贴眼上似的。窗子上残留着水珠,凉刷刷的,看着满院狼藉,都能嗅到内股潮湿掺杂着草木香的味儿,可能也有泥土翻浆的味儿吧。轻微响动零星稀碎,不出意料,应该是来自厢房。
床头上捡了条大裤衩套在下面,叠好被子,下地趟上鞋书香就把门打开了。堂屋也有点暗,包括隔着两层纱网的东屋,但能看出来,门也是敞开的,还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个什么东西在晃。没一会儿,东屋门帘就撩了起来,才刚看到的,多半是内个人在提裤子或者是系裤带,因为衬衣已经约好在裤子里。就这会儿,内个人已经走了出来,还看了书香一眼,不过没言语。书香也没言语,倚着门框,早就把脑袋偏向了院里。
竹帘在晃,眼前像是被切割了的老照片,混着股清冷,颇有些三四十年代的味道。这么说的原因得益于书香看到过姥爷姥姥年轻时的靓照——镜头下的小伙儿西装革履,不苟言笑;其坐在椅子上的伴侣脸上倒是带着喜劲,也粉面红光,哪哪都好,但就是身上穿着的棉衣棉裤和小伙儿的内套行头有些不太搭,还有那应该叫做三寸金莲的小脚,三棱锥似的,明明离得很近,却又似打远古跳出来的。
刷刷刷地,院子里的落叶和树枝搅动起来,动静挺大。这时,书香已经提溜起茶缸准备去西场刷牙了。瞥了眼内个拎着扫帚劳作的人,他就把脸转向了西侧——看了半天,也没见着啥日头,于是,走进西场前他就啐了口大痰。
空气很好,空气很香,空气很纯粹,每一颗或每一株或者是每一片树木花草的枝干径身和叶子的纹理都无比透亮。尽管天地如墨,然而西场外却秋景如春,沃土黢黑,池水涨溢,草木愈发丰美茂盛。书香虚靠在篱笆前,偶尔几声蛙叫或者是鸟儿振翅高翔,总会牵动起体内的某根神经,这就难免要透过角门向里张望几眼。扫地的已经进了厢房,他总觉得里面会发出一些类似乒乒乓乓的声音,或者说尖叫声,然而以上设想全都没有,然而也是在这泡影幻灭令人无比沮丧之时,厢房门帘撩了起来,紧接着,裹着背心身下着红拖短裤的女人也在这个时候来到了院子里。
宛若傲首枝头的百灵,碎步一起,胸前内对肉鸽就跟着一起腾了起来。腿很长,又白又长,她手里拿的是青花瓷碗,走到水龙头处,曲了起来,腿显得更长,还亮。不知碗里盛了什么,可能是面糊,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就这自来水转了几圈,倏地把头撇向了西角门。
书香把身子一闪,不知道为啥要闪,以至于回屋时,跟做贼的似的。换洗的衣服已经摆到了床头,整整齐齐,包括一条小三尖儿。
“晌午和晚上都去姥家吗?”吃饭时,内个穿着白衬衣的人是这么说的。愣了会儿,妈才开口。她说的是随便,不咸不淡。其时书香也想张嘴问问,却没敢抬头,连不知啥时烙的月饼到嘴里都变得寡淡无味了。
去陆家营吃饭还是从表侄嘴里得知的,还告诉书香说他已经翻录了一盘。书香做了个笑的样子,应该是笑,因为嘴角仰起来了,不过只字未提磁带的事儿。
“一边听一边看,难怪捋管呢。”而后渍渍了好几声,说这次真的是大场面啊,虽没提怎么个大场面法,却说丝袜又给上了。就此,书香仍旧只是抿了抿嘴。“焕章叔应该是听了。”表侄儿现在念初二,尽管说话时声音还有些抖,却也能应用自如地说起“天那”这两个字了。
没有顶上灼热脚下潮湿,料想谁也不知昨晚曾下过雨,而且下的还是大雨。书香也没问表侄儿是怎找到松树丛的,问他抽烟吗,大鹏说抽,书香就把烟掏了出来。不成想,一袋烟完事,大鹏立马又续了一袋。书香说:“咋这么徐?”徐的意思是勤,指代的是表侄儿这烟抽的有点多了,本来也是,往常可不这样儿。
大鹏低着头,脸红了起来,“都玩欢了。”
书香说“啥”,“啥玩欢了?”表侄儿说就磁带,说这次也有乱伦,丝袜乱伦。磁带书香一直没听,自然无从揣度其刺激程度,然而听到乱伦二字,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紧。
“表叔,表叔?”
“啊——啊?”回过神,书香问说到哪了。大鹏说讲到丝袜乱伦了,又颇不好意思地把头耷拉下去。书香“哦”了一声,而后给自己点了根烟。有那么两个呼吸,听表侄儿问起封神演义里的九龙通天吐火罩,他说没听说过。想了想,说反正评书里头没讲过,在徐老剑客那也没听说过。“搞串了吧。”——他说九龙神火罩和通天神火柱是两回事儿,肯定是搞混了——前者是太乙真人的镇山法宝,后者是云中子炼的,“征讨西岐,闻太师在绝龙岭就是被通天神火柱烧死的。”刹那间,仿佛回到了儿时,回到了听徐老剑客讲故事的时间,为这个,被叫回家时可没少挨妈呲哆,当然,时不常还要挨几下打,但现在,放眼云烟,一半成了记忆,一半敬了老天。
“一猜准又是瞎编的。”大鹏说,“还说那啥,什么成圣,估计也是编的。”
瞅了眼大鹏,书香说乘胜,什么乘胜,“乘胜追击?还是肉身成圣?”
“肉身……对对对,就是肉身成圣。”耳熟能详的只有哪咤闹海,余下的东西大鹏就不清楚了,所以问说这也是封神演义里的吗。书香说是,说二郎神还有托塔李天王一家都是肉身成圣,记得还有雷震子和韦护,一共六七个吧。嘬到嘴里的烟淡而无味,扔掉吧才刚点上,待着吧又没劲儿,也不知干啥好,等焕章跑过来时,转转悠悠地,地都快给他踩瓷实了。
或许憋得太久,该说两句了吧,倒忘记头两节课是怎么过来的了,就挺慨叹。慨叹的原因自然是昨儿喝呛了,他说两杯浪鸡巴酒就歇了,这八月十五过的,丢人现眼,“还把你们都给连累了。”
大鹏不明就里,蹲边上旁听。焕章直言说当时真吓坏了,也没料到杨哥会还手,幸好人多给拉开了,说后来见灵秀婶儿追出去,也不知最后什结果,真怕杨哥挨打。
书香说好好的都让自己给搅和黄了,“他们说啥了没?”也给焕章扔了根烟。焕章说凤鞠没说话,说灵秀婶儿追出去时差点也跟着追出去,硬给拦下来了,后来就进屋了,“劝完杨老师,我妈和艳艳婶儿也都进屋了,好像还哭来着。”
“也赖我多嘴,当时要是不言语其实也就……”书香揣了两脚墙,说不说了,“你妈跟你爸今儿去陆家营吗?”
“没埋怨你,真没埋怨。”焕章说没事儿就好,“早上来时就惦着问你呢,也没问。”其实是不知怎么开口。
书香说我妈没打我,不知为啥,背转过身子时,心里竟酸不溜丢的。
焕章说都去陆家营,“前两天我二姨还来沟头堡了呢,说你去陆家营来,我妈怎了?”
“放学之后去的,转一圈。”又是件堵心的事儿,即便就算现在,书香也一直没敢告诉焕章,“你妈不挺好的。”
“啊?”瞅过去,焕章直脖愣登,书香一拍自己脑门,还“嘿”了一声,“我这说的都什么昏话啊??”既想装傻充愣,靠着一份欺骗或者暗示先把自己蒙混过去,然而惶惶中又觉得这些东西就应该呈现出来,高兴或者难过,连同无以名状的兴奋都应该融入到自己的血液中,但直到放学,这股劲儿都没缓过来。
晚上没敢喝酒,吃完饭书香提溜起书包就跑去四舅妈内院写字了,直到过了九点。明月当头,虽没了喜庆色红,却仍旧是又大又圆,手伸高点没准儿都能把它够下来。蟋蟀还是蝈蝈时不时地叫着,西堤上的树看着也特别真处,披着一层流光,莹润得跟被谁奶过似的。姥爷内院已经挂上窗帘了,不过说话声挺杂,书香就进去转了一圈。
到前院时,两间上房里的大人还在搓麻。舅妈们在西屋边打牌边讲故事,正说到传销。她们说干这个的真是乌央乌央的,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十七八岁大姑娘,不分场合逢人便讲,那劲头,轰轰烈烈的就跟当初那啥似的。说到这儿,二舅妈和三舅妈均表示,当初要是结婚早的话,恐怕现在就不是一家人了。随后,她们又说,“现在,省里也净是下岗的,闹也不管事儿,也赔不了你俩子儿,不过,传销这东西对内些人来说未尝不是一次机遇。”
表嫂说内会儿要真是都走了,也就见不着小妹了,她说这是缘分,转回来又说,传销这边也不少,“不定时还要培训还要上课呢。”
“是得上课,与时俱进嘛,进修每年还都要搞一两次呢,对不对?”对不对书香不知道,却已经凑到西屋门口了,身子一歪,就把脑袋探了出去。不知是二舅妈还是三舅妈说的,四姑夫应该留宿。四舅妈说妹夫喜净不喜动。二舅妈说一年到头也见不着两回。三舅妈说内会儿妹夫在渭南念书就倍儿刻苦,“也算是熬出来了。”
“南风。”妈在说,说这牌除了风头就是风头,“你说说,啊,怎都是皮子?”才刚表嫂给她杯里续了水,热气儿一熏,内张脸红扑扑的。其实早上看到时,妈脸上就红扑扑的,只不过闪身之际书香就一直没敢再看。
下家的二舅妈说往十三幺上打呀。妈说打什么十三幺啊,抓来了就忍着呗,不哄着更没戏。“就没听听课介?”这话是二舅妈对她上家说的,所以妈说:“十六七个村还跑不完呢我,累都累死了?”衬衣的扣子已经解开一个,这时又给撂开一个,举手间,映衬起修长的脖颈,敞露在外的肌肤既丰满又莹润,若隐若现的胸口看起来比往常都要大上不少,如果摘去奶罩,想必内对大咂儿早就怒放着撇出来了,奶头也应该支耸起来了。
然而昨儿晚上到底是怎回的西屋,书香不记得了……
雨还在下,其时他摸了摸趴软在两腿间的鸡巴,完全能感觉到一丝潮润,包皮也还是捋开着的,屏住呼吸还听了听动静。周遭一片漆黑,不知那雨下到什么时候才停,还有那火红且滚圆的明月,几时才能再看到啊。心口窝咚咚咚的,搓着手把包皮捋上,给自己身上盖好毛巾被时,蜷缩着他就闻了闻手指头。骚不拉唧的味儿,嗅了两口之后,伸到下面又搓了搓,略有些沾手。捻着手指头放到鼻子上,更骚了,闻了两下,伸出舌头舔了舔,有股涩味儿,最后,干脆把手指头杵到嘴里,像婴儿那样,一边吮吸一边哼哼。叫着妈,他想知道此刻妈在干啥,然而实际却又不知道妈在干啥。雨哗啦啦地,像是在挣扎,也没准儿在抗议。妈没言语,梦里也没言语……
“前一阵儿,啊,就上个月,哦,前两个月,我们家大娘跟我还说呢。”这下妈言声了,清脆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觉察到被发现,书香身子一闪,又躲了起来。“哎哎哎?跑哪介了?”表嫂也看见了,“是内,跑哪介了?”紧随其后,舅妈们也都发现了。表嫂笑着说:“鬼鬼祟祟,还不进来??”
进是进去了,但肯定是红着脸进的屋,表嫂后面说的恍惚是“干啥来”这样的话,还上到近前搂住了书香,边笑边问,“准是没干好事儿吧。”舅妈们也都笑了起来,说还不快替替你妈来,半天都没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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