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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白日的理智不能描绘出来的深渊。近处的礁石呈现出病态的蠕动姿态,每一次海浪拍击都喷溅出荧光绿的脓液。那些泡沫在空气中扭曲成无数微小的人脸,发出哀嚎后爆裂。
天穹正在溃烂,正在经历一场可怖的分娩——乌云拧成绞刑架的绳索,而星辰们正以自杀的方式逃离天穹。
它们燃烧着坠落,大多数悄无声息地溺毙在墨黑的海里,像被掐灭的蜡烛。偶尔有几颗在临死前发出闷响,如同地牢深处被捂住的惨叫。但最可怕的是那些膨胀的星辰:它们的光焰像化脓的疮口突然破裂,从溃烂的辉煌里,钻出带鳞的魔兽。
巨龙朝高塔上的她冲来,既像是要投身母亲的怀抱,又像要撕裂禁锢的脐带,投下一片恐怖的阴影。
她睁开双眼,光线给眼瞳带来轻微不适,也让她感到安心。
只是一个梦。
汗湿的毛毯缠绕着她,她难受地去拨开,手臂因为久卧和高烧而酸软,但勉强还挺使唤。右臂的贯穿伤还隐隐作痛,但左额的疤痕结痂已经脱落了,用指尖感受有微不可察的凹陷。
她破相了。她难过地意识到,环视着周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傍晚昏黄的光线、外面喧闹欢快的人声和远处的流水声,从半开的窗户鱼贯而入。
墙壁上挂着徒利家的银色鳟鱼旗帜。她对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个大致猜测,凯特琳夫人的娘家奔流城。
看来那个黑鱼,真的是凯特琳夫人的叔叔,布林登·徒利。
但房间里只有她自己,没有奈德的踪影。也许是在别的房间。阿波罗妮娅心里既宽慰又酸涩,因为她还感觉到羞恼,父亲不在这儿,不在发高烧的女儿身边。她强压下这矛盾的情感,把注意力移到桌上摆着的水袋,她拿过来猛灌了一大口,呛咳后改为小口啄饮,拾起篮子里的白面包,撕开配水服用起来。
床尾迭着她先前的成套衣物,已经清洗干净;上面摆着短剑。旁边地上,入鞘的双剑斜竖着。
她迅速把面包吃了个干净,虚弱但迅速地起床,确认那两把剑是黑火和黎明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随后她脱掉身上这件粘湿的衣物,用一旁的水盆和毛巾擦洗全身,从里到外套上自己的衣服,米白色亚麻衬衣、黑色紧身马裤、长筒靴,斗篷。
在腰间系好剑鞘带,披斗篷,佩上双剑、藏有短剑后,她推开窗户,成百上千的帐篷间北境诸侯旗帜飘扬,许多她不认识的面孔在星空下豪饮、欢笑、斗舞……也许他们是在庆祝艾德·史塔克,北境守护者的回归,可他们是否知道是谁守护了他?她觉得他们不知道,否则为什么她一个人被丢在这里?
她又被丢下了,又被遗忘了,被扔进一个房间,被一点儿施舍般的食物打发了。
指甲抠着窗檐缝隙,阿波罗妮娅深呼吸,可一团火在她胸腔里愈演愈烈。
她猛地抽出双剑,作了几个凌厉的剑招,听到熟悉的嗡嗡剑鸣,感觉到病弱没有太过削减她的水准,她才隐隐压下那团邪火。然后她收剑入鞘,开门,顺着螺旋楼梯下楼,循声靠近城堡内的欢庆笑语,停在了一扇厚重的红木门前。兴致高涨的人声和高昂的鼓声簧管声从半掩的门后传出来。
阿波罗妮娅几乎都要进去了,可刚好迎面撞上两个出门来的士兵,他们勾肩搭背、脸颊发红、满身酒气。
她向后重重坐倒在地,全身的骨架都颠了一下。她听见道歉,紧接着是问话,“女孩,你是新来的侍酒吗?”
“不是……”阿波罗妮娅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沾灰的手心。
“那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她想回答“史塔克”,可话到嘴边她却说不出口。逃亡的路上,奈德从未跟她聊过劳勃临终前的遗嘱,从未亲口确认过效力,恐怕那张合法化文书在父亲眼里不作数,她仍然是个雪诺,仍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她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还好,她没真的踏进那扇门。
“我就是路过。”阿波罗妮娅转身想离开,却瞥见两个士兵怀疑地对视一眼,紧接着两条手臂朝她抓来,她抬手想推,却被整个人架起来,双脚立即腾空,着不到地。
带着酒气的话语喷过来,“跟我们进去见大人们。”
“不,我不想进……”阿波罗妮娅挣扎起来,可为时已晚,大厅里的一切如潮水般涌来。明亮的火光烛光,喧嚣的笑声,烤肉的油脂香气和蜜酒的甜味。她的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最终定格在高台上——艾德·史塔克端坐中央,威严如昔,仿佛从未离开过临冬城的主座,他正和她不认识的封臣交谈;凯特琳夫人,比起布兰坠落后的憔悴,今晚的她看起来容光焕发,红发盘成南方夫人的发髻;罗柏,他看上去比上次分别是稳重多了,蓄起了胡茬……起初除了靠近门边的几个北方人,没有注意到她的,直到左右两个士兵进一步把她往前架。
“放开我……”她颤声说,执拗地扭动着手臂。
“别乱动,”士兵高喊,“史塔克大人!”
大厅里安静下来,余光中她看到无数目光刺来,像寒冷的冰雨。这让阿波罗妮娅不舒服极了,她心中的怨气怒火早已灰飞烟灭,剩下的只有逃走这一个念头。她像只被逼入绝境的幼狼,徒劳地挣扎着,双眼含泪,“不要……让我走……”
满心立功的士兵,高声开口,音量盖过她的,“这女人一定是兰尼斯特派来的刺客!我们在门口逮住她,鬼鬼祟祟的,问她来自哪个家族也不说……”
“什么?”有人惊呼,“把她投进水牢里!”有人愤慨地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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