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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碎片:一场关于告别的心理独白
56,星期二。
暮色像杯打翻的乌龙茶,在窗帘边缘晕染开时,我握着空了的雪糕盒发呆。冰箱里的灯还亮着,冷光映着内壁上凝结的水珠,像极了上周暴雨天打车时,出租车玻璃上蜿蜒的水痕。那时我还在想,这样的天气丢垃圾该多麻烦,却没想到,不过七天时间,连丢垃圾都成了某种惯性的仪式。
一、昨日:重复里的微小涟漪
昨日出门丢垃圾时,阳光正晒得人行道发烫。黑色垃圾袋在指尖勒出红痕,我数着台阶往下走,第三级台阶缺了角,露出里面灰扑扑的水泥,像颗龋坏的牙。垃圾桶旁边的共享单车倒了两辆,车篮里积着雨水,漂着半片枯黄的梧桐叶——这座城市好像永远有扫不干净的落叶,即便此刻是蝉鸣正盛的五月末。
打水的地方离单元楼不远,金属水桶在阳光下晒得发烫,接水时腾起的凉气扑在小腿上,倒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我盯着水表上跳动的数字,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压井水的场景,手柄压下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木桶里的水晃啊晃,能映出我扎着羊角辫的脸。此刻手里的塑料桶装满水足有二十斤,提起来时手臂肌肉微微发颤,可我竟莫名觉得踏实——原来在这空荡荡的出租屋里,连一桶水都能成为某种沉甸甸的陪伴。
回家路上遇见楼下的阿婆,她提着菜篮子,里面躺着两颗圆滚滚的西红柿和一把蔫巴巴的青菜。“小姑娘,”她叫住我,假牙在嘴里晃出含混的音节,“你家最近晚上总不开灯啊。”我愣了愣,想起昨晚十点到家时,楼道里声控灯坏了两盏,摸黑开门时钥匙差点掉进锁孔缝里。“他……出差了。”话出口时自己都觉得陌生,仿佛在复述一个与己无关的故事。阿婆点点头,浑浊的眼睛扫过我手里的水桶,“一个人住,要小心啊。”
厨房里的存货早在上周就吃完了,橱柜最上层还剩半袋过期的燕麦片,撕开包装时闻到一股受潮的霉味。冰箱冷藏室除了半瓶快过期的沙拉酱,就只剩冻得硬邦邦的冰块——哦,还有三支融化后又重新冻上的雪糕,巧克力脆皮裂得像干旱的河床。昨晚睡前我咬着最后一口雪糕,冰凉从舌尖窜到太阳穴,突然就想起他说“雪糕要少吃,对胃不好”时的语气,像极了我妈每次唠叨我别熬夜的样子。
时钟指向十二点时,我还在刷手机。朋友圈里有人在晒夜宵,烤串上的油光隔着屏幕都能看见;有人在分享新买的裙子,蓬松的裙摆像朵盛开的云。我关掉所有应用,缩进被子里数天花板上的水渍,从左到右,再从右到左,数到第七遍时,终于听见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门开得很轻,他脱鞋时鞋底蹭到地板的声响,像片羽毛落在寂静的湖面。我闭着眼假装熟睡,感觉到床沿微微下陷,他身上有淡淡的烟味,混着地铁里特有的咖啡与香水混杂的气息。“又熬夜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我没搭话,翻身时不小心碰到床头柜,台灯“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黑暗中他伸手扶住我肩膀,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二、今日:不想出门的情绪蔓延
今早是被外卖电话吵醒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钻进来,在床尾织出一片金色的网。我盯着天花板发呆,听见窗外有蝉在叫,一声长一声短,像在给时间打拍子。手机屏幕亮起,显示有三条未读消息,两条是工作群的通知,最后一条是他发来的:“今晚加班,不用等我吃饭。”
不想出门的念头从脚趾尖开始蔓延,像藤蔓一样缠住每个关节。沙发上堆着换下来的衣服,有件毛衣袖口开了线,还是去年冬天他陪我买的。茶几上的水杯还剩半杯凉透的奶茶,奶盖结成了块,像块褪了色的云朵。我打开外卖软件,翻来覆去看了二十分钟,最终点了份麻辣烫——加麻加辣,不要香菜,这是他最讨厌的搭配。
等待外卖的间隙,我开始收拾行李。说是行李,不过是两只行李箱和一个背包。衣柜里他的衬衫还挂在那里,深蓝色的条纹在阳光下微微发亮,我伸手摸了摸衣领,突然想起有次他着急出门,我踮脚帮他整理领带的场景。那时他低头看我,眼里有细碎的光,像揉碎了的星星。行李箱滚轮在地板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每滚一圈,就离那个场景更远一点。
下午三点,阳光正盛。我坐在飘窗上吃麻辣烫,辣油呛得眼眶发酸。楼下的便利店门口,有个小女孩追着泡泡跑,笑声像串铃铛洒在空气中。远处传来洒水车的音乐声,是《致爱丽丝》的片段,断断续续的,像被风吹散的梦。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明天几点到?你爸说要去车站接你。”我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光标,迟迟没回复。玻璃上有只蚊子在爬,我伸手拍过去,却只在玻璃上留下道淡淡的红印——原来有些东西,你以为抓住了,其实早就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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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抉择:订票背后的心灵释放
夜幕降临时,我终于点开了订票软件。出发地和目的地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啊跳,像两个隔岸相望的岛屿。手指悬在“确认支付”按钮上方,突然想起去年春节,我们挤在火车站候车厅里,他把我的手塞进他的羽绒服口袋,说这样暖和。那时大厅里的广播一遍遍地喊着车次信息,人群像潮水一样涌来涌去,可我只记得他掌心的温度,和他围巾上淡淡的雪松味。
订单确认的瞬间,某种紧绷的神经突然松弛下来。像是解开了一个打了很久的死结,又像是推开了一扇虚掩已久的门。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色的光铺在路面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我走到阳台,看见对面楼里有扇窗户亮着灯,一个女人站在窗前,影子被拉得很长,她大概在等某人回家吧。风从耳边吹过,带来远处夜市的喧嚣,有卖烤冷面的香气,有小孩的哭闹声,还有不知哪家店铺放的老歌,歌词听不太清,只记得旋律很忧伤。
我回到房间,打开手机相册。最近的照片停留在上周,他站在公司楼下,阳光穿过他的头发,在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我长按那张照片,屏幕上弹出“删除”选项,手指在上面停顿了三秒,然后轻轻一划。相册里的照片开始一张张向后退,像退潮的海水,露出沙滩上被遗忘的贝壳。最后停在一张合影上,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去海边拍的,他搂着我的肩膀,我笑得眼睛都弯了,身后的海浪正拍打着礁石。我盯着那张照片,突然发现他的眼神其实并没有看镜头,而是看向远方,像是在眺望某个看不见的未来。
四、告别:在释然中与过去和解
收拾完最后一件物品时,时钟指向十点。行李箱整齐地摆在门口,像两个等待出发的士兵。我坐在沙发上,环顾这个住了三年的房间。墙上还贴着我们一起挂的装饰画,画里的向日葵已经有些褪色;茶几上的多肉植物蔫了大半,那是他出差时我替他照顾的,后来就再也没活过来;卧室床头的台灯还留着他上次修过的痕迹,灯罩边缘有道细细的裂痕。
手机突然震动,是他发来的消息:“我在路上了,很快到家。”我盯着那条消息,心里竟没有一丝波澜。窗外的月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我起身走到门口,穿上那双许久没穿的运动鞋,鞋带在指尖绕了两圈,系成一个利落的蝴蝶结。门外的楼道有些暗,声控灯还是没修好,我摸黑按下电梯按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电梯下行的过程中,我想起昨晚做的梦。梦里我站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远处有座模糊的城堡,天空中下着金色的雨。我向前走,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泥土上,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后来雨停了,天边出现一道彩虹,我抬头望去,看见城堡的大门缓缓打开,里面透出温暖的光。
走出单元楼时,夜风带着些许凉意。我仰头看天,星星稀疏,像撒在黑丝绒上的碎钻。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我知道是他到家了,或许此刻他正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我留下的字条发愣。字条上的字迹很淡,是用那支他送我的钢笔写的,墨水快用完了,最后几个字有些模糊:“再见了,永别了,解脱了。”
街道上的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拖着行李箱向前走,滚轮与地面摩擦的声响,像是时光在耳边低语。路过便利店时,我买了支雪糕,巧克力脆皮在夜色中闪着微光。咬下第一口时,冰凉从舌尖蔓延开来,这次没有他在耳边唠叨,只有蝉鸣和远处的车声,像是给这场告别伴奏的乐章。
明天就要回家了,那个装满童年回忆的地方。妈妈一定会在厨房忙忙碌碌,爸爸会默默把我的行李箱拎上楼,餐桌上会摆着我爱吃的糖醋排骨。或许在某个午后,我会坐在老房子的阳台上,看着远处的山和云,突然就想起这个夏天,想起那些重复又琐碎的日常,想起那个曾陪我走过一段路的人。
但此刻,我只觉得心里前所未有的轻松。那些曾经以为跨不过去的坎,那些堵在胸口的委屈和不甘,在按下订票键的那一刻,突然就消散了。原来告别不是结束,而是另一种开始,就像夕阳落下,是为了让星空登场;就像雪糕吃完了,还有下一罐冰镇汽水在等你开启。
我咬着雪糕继续走,前面的路口有盏路灯格外明亮,照亮了脚下的路。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是开往远方的列车,载着无数人的故事和梦想。我知道,我的故事,也将从明天开始,写下新的篇章。
再见了,旧时光。你好啊,新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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