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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老夫这厢有礼了!”
第二天清晨,阳光才刚刚透过窗户的缝隙,轻柔地洒落在房间的地面上。朱高煦才刚从睡梦中悠悠转醒没多久,便被人恭敬地请到了孙家的大厅当中。
朱高煦迈着沉稳的步伐,刚刚踏入大厅的门,就瞧见对面一位老头正微微弯腰,对着自己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那老头声音低沉,说话间透着一股有气无力的劲儿,仅仅看这模样,便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骨已然不太硬朗了。
“这是?”朱高煦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不禁将探寻的目光投向了孙岩,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孙岩见状,赶忙满脸堆笑地给朱高煦解释起来,尽管他努力想要装出一副热情洋溢的模样,可到此刻,他心里依旧对老爹所谓能取得朱高煦原谅的办法毫无头绪,那担忧的情绪如影随形,根本无法消散,以至于在说话时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贤婿,这是我父亲,听闻你大驾光临我们孙家,父亲他老人家特意想要出来见您一面,表达一下敬意。”
孙帮听到儿子这番介绍,不咸不淡地扫了一眼孙岩,眼神中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随后,他又将目光重新投向朱高煦,再次对自己进行了介绍,声音中虽透着虚弱,但仍不失几分庄重:“老夫孙帮!”毕竟孙帮是孙岩的老爹,依照礼数,儿子对外直呼老爹的名讳是有些不礼貌的,所以孙帮只能亲自向朱高煦自我介绍。
“原来是老爷子啊!您快坐,不用跟我客气,既然我娶了若离,那您就是我的长辈。”朱高煦见此情景,脸上立刻浮现出关切的神情,赶忙热情地说道。虽说在此之前,他从未与孙帮谋面,但从孙若离平日的言谈之中,对孙帮的事情倒是知晓不少。
孙帮原本是前朝大元的官员。当年朱元璋率领义军四处征战,打下大明江山之后,虽说启用了一部分元朝的旧官,可仍有相当大一部分旧臣,或是在战乱中丧生,或是被辞退。而孙家与大元王朝的牵连极为深厚,加之家族在北方世代扎根。等到孙家决定投降时,朱元璋已基本稳定了天下局势,手下可用的官员数量也足够,因此孙帮便没有机会在明朝谋得官职。
好在孙岩自幼勤奋好学,一心苦读,且从未在元朝当过官。在朱元璋重开科举之后,孙家终于再次看到了崛起的希望。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句话用在孙家身上再合适不过。孙帮在当官之时,结识了不少同僚好友,其中有些人被朱元璋启用。在孙岩在科举上稍有起色之后,孙帮凭借着这些往日积累的关系,没少为孙岩从中运作。没过多久,孙家便再次恢复到了曾经的地位。
从孙若离讲述时那满是崇拜与敬畏的语气中,朱高煦能真切地感受到她对孙帮这个爷爷的深厚情感。而且平心而论,这老头子确实有几分本事。甚至朱高煦还听说,曾经孙帮还追随王保保南征北战,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
思绪快速回转,朱高煦看着眼前这位垂垂老矣的孙帮,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只见孙帮站在那里,身体已经开始摇摇晃晃,仿佛一阵微风便能将他吹倒。朱高煦生怕以对方如今的身体状况,再多站一会儿就会体力不支累倒,于是赶忙走上前去,轻轻拉住孙帮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先坐下。
孙帮也没有拒绝朱高煦的搀扶,顺着他的指引,缓缓走到一张椅子前坐下。随后,他微微抬手,示意朱高煦坐到主位上,态度虽显客气,但也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
而张之桥则一如既往地一声不吭,静静地站在孙帮的身后。只是,平日里那总是面无表情的脸颊,此刻却明显笼罩着一层悲伤的神色,让人不禁心生疑惑。
等大家都落座之后,朱高煦没有丝毫耽搁,直接切入话题,目光直视着孙帮,神色平静地问道:“不知道老爷子找我有什么事情?”这么一大早就被火急火燎地邀请过来,朱高煦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孙帮的主意。至于对方所说的只是想见见自己,这种托词,朱高煦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假话。要是真的想见自己,之前自己几次来到孙家,对方也不会一次都不露面。所以,孙帮此次如此急切地找自己,必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见朱高煦主动发问,孙帮也不再拐弯抹角,原本微微佝偻的身体突然挺直了几分,眼神也比往日明亮了些许,仿佛一瞬间焕发出一种别样的精神。他直视着朱高煦,缓缓开口道:“公子此次前来我孙家,可还有其余的事情?”
听到这话,坐在孙帮下手位的孙岩,顿时像被电击了一般,身体猛地绷直,神情变得异常紧张起来。他心里十分着急,有心想要抢先一步向朱高煦解释清楚一切,可脑海中瞬间又响起之前孙帮信誓旦旦说有办法解决此事的话语。即便心急如焚,孙岩也只能强忍着,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没有开口。
朱高煦胳膊随意地搭在桌子上,微微眯起眼睛,深深地看了孙帮一眼。从孙帮的问话中,他已然猜到对方恐怕已经知晓了一些事情。既然如此,朱高煦也不再隐瞒,直接点头承认道:“不错,我确实有另外的事情需要你们孙家配合处理。”朱高煦心里明白,这肯定是石当提前给孙家人透露了消息,提醒了对方两句。不过,对于石当的这一举动,朱高煦却并没有恼怒。毕竟他此次前来孙家,主要是想要孙家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并非是要将孙家置于死地。石当在其中充当缓冲带,促使孙家主动来找自己认错,倒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办法。
孙帮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朱高煦那如炬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自己,似乎在等待着他的下文。他无奈地苦笑一声,不再有任何隐瞒,直接坦诚地承认道:“想必公子是想问关术的事情,不错,关术确实是我派出去的。”
朱高煦听闻此言,眼神瞬间一寒,原本温和的目光变得如同利刃一般,不善地射向孙帮。与此同时,他身上的气势陡然升腾而起,仿佛一股无形的风暴在这不大的空间里迅速凝聚,压迫感十足。
在此之前,朱高煦虽然知道关术的事情与孙家脱不了干系,但心里还想着或许只是孙家某个不懂事的小辈莽撞行事。所以他才亲自前来孙家,希望孙家能够主动惩处那个惹事的小辈,这样既能给双方都留个体面,也不至于让关系彻底闹僵。然而,让朱高煦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刻孙帮竟然亲口承认关术是他亲自派出去的。
既然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性质可就截然不同了。孙帮在孙家乃是最高辈分,他可不是那些涉世未深、不懂事的后辈。他既然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就理应为自己的行为承担相应的责任。
朱高煦脸上原本带着的那一丝客套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与冷峻。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发作,既然孙帮已经开口,那就不妨先听对方把话说完,说不定这背后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于是,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冷冷地问道:“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孙帮又是一阵苦笑,那笑容中满是苦涩与无奈。随后,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地说道:“并没有什么解释的,这件事确实是我下的命令……”紧接着,孙帮便将自己如何被田芳远威胁的事情,简单扼要地说了一遍。话语中,他没有丝毫为自己开脱的意思,只是平静地陈述着事实。说完之后,他大大方方地抬起头,直视着朱高煦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表明,他已然做好了付出任何代价的准备。
朱高煦静静地听完孙帮的讲述,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归根结底,孙帮也并非是个光明磊落之人。他一直心存投机取巧的心思,自以为聪明,却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再加上年纪大了,头脑不如从前那般灵活,竟然仅仅因为田芳远简单的几句威胁,就慌了神,做出了如此愚蠢的决定。
对于孙帮的这种行为,朱高煦心中只有一句毫不留情的评价:死不足惜。他觉得孙帮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短视和愚蠢,不仅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了巨大的麻烦,更是对他和新城的公然挑衅。
一旁的孙岩心急如焚,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他深知朱高煦此刻的愤怒,那身上散发的凛冽杀气,仿佛实质化的冰霜,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孙岩不断地给孙帮使眼色,眼神中满是焦急与担忧,心里呐喊着:您不是说有办法吗?赶紧使出来啊!再不用的话,朱高煦真的要对您动手了!
孙岩清晰地感受到了朱高煦那毫不掩饰的杀意,换位思考,如果自己处在朱高煦的位置,面对差点害死自己妻子的主谋,恐怕也不会轻易放过。毕竟孙帮在这件事里,确确实实扮演了主谋之一的角色,差点就酿成了无法挽回的大祸。
然而,无论孙岩如何焦急地使眼色,孙帮就像完全没看见一样,只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身体竟然渐渐完全放松下来,悠然自得地靠在椅子上,仿佛将生死置之度外。面对朱高煦那如刀般凌厉的目光,孙帮缓缓站起身来,动作虽迟缓,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
一边起身,孙帮一边面向朱高煦,脸上带着一脸的真诚,缓缓说道:“这件事当中我孙家确实做错了,错了就要认。希望接下来老夫的行为,能让公子不要怪罪到孙家其余人身上,他们对此事确实是不知情的。”孙帮的声音虽因年迈而略显沙哑,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掷地有声,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阿桥!”孙帮突然朝着张之桥大喊一声。显然,两人在昨日就已经详细讨论过今天可能出现的状况。听到孙帮喊自己,张之桥没有丝毫犹豫,也没有多问一句,在众人满是不解的目光下,迈着沉稳而有力的大步,迅速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门外便再次响起了清晰的脚步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断断续续、压抑的呜咽声。屋内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张之桥面不改色地走进来,两只粗壮的手中,还各提着一个年轻人。这两个年轻人,脸上满是惊恐与绝望,嘴巴被破布紧紧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身体在张之桥的手中不断挣扎,却无济于事。
“文远、文斌?”孙岩在看清这两个年轻人的面貌之后,忍不住疑惑地出声,声音中满是诧异与不解。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后,又迅速转向老爹孙帮,眼中写满了疑问,似乎在询问孙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文远和孙文斌在孙家偏房的众多后辈中,一直都被视为优秀的苗子,平日里表现出色,很受家族长辈的看重。然而此刻,他们却狼狈不堪,双手被紧紧捆绑在背后,嘴巴也被一块脏兮兮的破布严严实实地堵着,像极了等待审判的犯人,被张之桥毫不留情地带到了众人面前。
见此情景,孙岩心中猛地咯噔一声,一种极为不妙的感觉如潮水般迅速涌上心头。他隐隐猜到孙帮接下来可能要做些什么,但又不敢相信老爹会如此决绝。
面对孙岩那仿佛要将人看穿的质问眼神,孙帮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无悲无喜地朝着朱高煦恭敬地拱了拱手,随后缓缓抬起手,指向被张之桥重重扔在地上的两人,对着朱高煦说道:“此二人就是联系关术对大夫人动手之人,为了平息公子的怒火……杀!”孙帮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冰冷与决绝,在这寂静的房间里回荡,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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