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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嫦娥1（第1页）

清朝年间，太原书生宗子美跟着父亲到扬州游学，暂住在广陵城。宗父早年和红桥边的林老婆子有些旧交情。某天，父子俩路过红桥，正巧碰上林妪，被她硬拉着去家里做客，煮茶闲聊时，屋里走出个妙龄女子，生得如花似玉，宗父忍不住连声夸赞。

林妪瞅瞅宗子美，笑着说：“大公子生得比姑娘还温婉，一看就是有福气的。要是不嫌弃我家小门小户，让这丫头给您端茶倒水做媳妇如何？”宗父一听，赶紧催儿子起身给林妪行礼：“您这话说出口可就是千金一诺了！”原来这林妪一直独居，这女子是突然上门投靠的，说自己孤苦无依，问她名字，才知道叫嫦娥。林妪表面上怜爱收留，其实早把她当作待价而沽的“奇货”。

那时宗子美刚满十四岁，偷瞄嫦娥心里暗喜，以为父亲肯定会请媒人定下这门亲事，可回家后父亲却像忘了这事。宗子美心里炽热难耐，悄悄告诉母亲，宗父听了笑道：“之前不过是跟那贪婆子开玩笑罢了。她不知正盘算着把这丫头卖个黄金万两呢，这种事哪能当真！”

没想到转年父母相继去世，宗子美对嫦娥仍念念不忘。守丧期刚满，就托人向林妪提亲。林妪起初装傻不认账，宗子美急了：“我生平从不轻易低头，难道在你眼里我连一钱都不值？要是敢负当年的约定，总得把话说明白！”林妪这才松口：“以前或许跟你父亲开过玩笑，倒也有点印象。但没立过字据，早忘了。如今既然你提起来，我难道还能留着她嫁给天王老子？只是这些年好吃好喝养着，本指望能换千两黄金，现在减半，五百两如何？”

宗子美摸摸口袋，知道自己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只能黯然放弃。

宗子美家西边新搬来个寡妇，带着个十六岁的闺女颠当。有次他偷瞄一眼，发现这姑娘漂亮程度一点不输嫦娥，顿时又动了心思。从此隔三差五拎着点心水果去套近乎，一来二去混熟了，两人常常眼神传情，就差找机会说体己话。某天夜里，颠当翻墙来借火，宗子美趁机一把拉住她的手，两人就这么私定了终身。颠当说：“我倒是想嫁你，可我哥出门跑生意还没回来，得等他点头才行。”打这以后，两人专挑没人的时候偷偷见面，行踪保密得跟地下党似的。

一天，宗子美路过红桥，忽见嫦娥正站在林妪家门口，刚想低头快走，嫦娥远远招手，他只好停下；嫦娥又招手，他心一横就跟了进去。嫦娥见面就数落他：“当年说好了非我不娶，如今怎么躲着我走？”宗子美赶紧把家里没钱、后来认识颠当的事兜底说了。嫦娥转身进屋，取出一锭黄金塞给他：“拿着，去把聘礼给林妪。”宗子美死活不收：“我本以为这辈子跟你没缘分，才和颠当定了亲。收了你的钱帮你去办，那是辜负了颠当；收了钱不办，又辜负了你——两边我都不想负。”

嫦娥盯着他看了半天，叹口气说：“你说的那个颠当，我多少知道些。她哥哥嗜赌如命，你们的事肯定成不了；就算成了，我也不怨你负心。赶紧拿着钱走吧，我娘马上回来了！”宗子美一时没了主意，只好把金子揣兜里回家了。当晚就把这事告诉了颠当，没想到颠当听完不但没生气，反而拍板说：“嫦娥说得对，她家里要的聘礼我家根本拿不出，你就专心娶她吧，我愿意做小。”宗子美还在犹豫，颠当直接催他找媒人：“别磨叽了，再拖下去林妪又要涨价了！”

第二天宗子美就请媒人带着黄金去林妪家提亲，这回林妪见钱眼开，半句废话没有，痛痛快快把嫦娥嫁了过来。嫦娥进门后，宗子美把颠当的大度全说了。

嫦娥微笑怂恿他：“想去就去呗，说不定颠当也在想你呢。”其实早算出颠当因自己的缘故躲着不见，便找借口回娘家，特意给宗子美创造机会，还偷偷叮嘱：“见到她，把她腰间的紫荷囊偷来。”

果然，当晚颠当就翻墙来了。两人刚聊到婚嫁的事，颠当突然放软语气：“这事急不得，等我哥回来再说嘛。”说着便解开衣襟调笑，宗子美一眼瞅见她腋下挂着的紫荷囊，伸手就想摘。颠当脸色骤变，一把推开他：“你跟别人一条心，跟我却藏着算计！负心汉！咱们到此为止！”任凭宗子美怎么哀求，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过了些日子，宗子美路过颠当家门口，发现早已换了新住户，一打听才知道，颠当母女俩跟着个苏州商人搬走了，连个地址都没留，从此音信全无。

再说回嫦娥，自从她进门，宗家就像被财神爷砸中，眨眼间盖起连片的楼阁，长廊直接通到街面上。这嫦娥还自带“变装魔法”，有次宗子美盯着美人画卷感叹：“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就是你，可惜没见过赵飞燕、杨贵妃啥样。”嫦娥轻笑：“想看？这有何难！”只见她捧着画卷仔细端详片刻，转身进房对镜梳妆，一会儿模仿赵飞燕随风起舞的轻盈，一会儿学杨贵妃醉酒的慵懒，身段肥瘦、高矮瞬间切换，一颦一笑跟画里的美人分毫不差。正表演着，丫鬟从外面进来，愣是没认出主子，拉着其他婢女直问：“这是谁家美人误闯咱们府了？”凑近仔细瞧了半天，才猛地反应过来，捂着嘴笑弯了腰。宗子美看得入神：“我娶了一个美人，却把千古美人都收进了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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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神仙日子没过多久，某天夜里，两人正睡得沉，忽听“咔嚓”一声，门被撬了，几道火光映得满墙通红。嫦娥猛地坐起：“有强盗！”宗子美刚睁开眼，就想喊人。为首的一刀架在宗子美脖子上，他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另一个强盗直接把嫦娥往背上一扛，呼啸着消失在夜色里。直到贼人走远，宗子美才敢放声大哭。家人奴仆举着火把冲进屋，发现值钱的东西一件没少——原来这帮强盗是专门来抢人的！

宗子美悲痛欲绝，整个人像被抽了魂，天天往官府跑，可追捕了三四年毫无音讯。某天他郁郁寡欢，借进京赶考散心，在京城晃荡半年，算卦贴告示啥法子都用遍了。这天路过姚巷，突然发现一个女子，满脸污垢，穿着破衣服，哆哆嗦嗦像个乞丐。他驻足细看，竟是颠当！

宗子美惊呼：“你怎么憔悴成这样？”颠当哽咽道：“分手后我们南迁，母亲去世，我被坏人卖到旗人家里，挨打受冻，苦得没法说。”宗子美眼泪直掉：“能赎你出来吗？”颠当摇头：“难啊，赎身费高得吓人，我根本没指望。”宗子美急了：“不瞒你说，这些年我家底还算殷实，虽说出门带的钱不多，但卖掉车马凑一凑，绝不含糊！要是钱不够，我立刻回家变卖家产。”

颠当约他第二天去西城柳树下见面，叮嘱别带随从。第二天宗子美早早就到了，只见颠当穿着鲜亮的衣裳，跟昨天判若两人。他惊讶追问，颠当笑着说：“昨天是试探你心里还有没有我，幸好你念旧情。走，去我家，定要好好谢谢你。”

往北走了几步就到她住处，颠当端出酒菜，两人边吃边聊。

宗子美提议带颠当一起回家，颠当却摇头：“我俗事缠身，跟不得你。不过嫦娥的消息，我倒是听说过一些。”宗子美忙问下落，颠当说：“她行踪不定，我也摸不准。西山有个老尼姑，瞎了一只眼，你去问问她，或许有线索。”当晚宗子美便留宿在颠当处，次日天明，颠当指明路径便告别了。

他按指引找到地方，只见一座破寺围墙坍塌，竹林里搭着半间茅屋，老尼姑正低头缝补袈裟。见客人来，眼皮都不抬一下。宗子美作揖行礼，老尼才抬头开口。他自报家门，说明来意，老尼却冷淡道：“我这八十岁的瞎老婆子，早跟世道断绝往来了，哪儿知道什么美人消息？”宗子美苦苦哀求，老尼才松口：“真不知道。不过明晚有几个亲戚来，说不定年轻姑娘们认识，你明晚再来吧。”

第二天宗子美再去，老尼姑却外出了，破木门反锁着。他等到夜深，月亮高高挂起，正徘徊无计，忽见两三个女郎从外面走来——嫦娥竟在其中！宗子美喜极，猛地冲出去抓住她的衣袖。嫦娥惊呼：“你这冒失鬼，吓死我了！都怪颠多嘴，偏要引你这痴情人来！”

宗子美拉她坐下，握着她的手诉说这些年的艰辛，忍不住哽咽。嫦娥叹口气：“实话告诉你吧，我本是月宫嫦娥，因过被贬人间，如今期限已满。当初故意让强盗劫走，就是想断了你的念想。这老尼是王母娘娘身边守府库的，我刚被贬时受过她照顾，所以有空就来看看。你若放我回天，我定帮你找到颠当。”宗子美低头落泪，死活不肯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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