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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怎么的,梧惠开始频繁地做梦。
具体梦到什么,她醒来总忘。这本是正常的事。以前闲聊时听莫惟明说过,其实每个人几乎天天做梦。不是因为成年人工作太累,就做梦少了,而是因为他们忘得太快。平时梧惠可能也把那些没用的梦忘记了,只当自己过了个无梦之夜。但这几天,她醒来时,总会留下“我一定梦到了什么”这样清晰的印象。
最有利的证据,或许是枕边液体的痕迹。她本以为是自己睡着以后张开了嘴,口水不自觉地滴了下去。这么想,还有些丢人。可直到第三天,她揉了揉脸,才发现眼边湿漉漉的。所以这很可能是自己的眼泪。
怪不得,总是有种非常悲伤的感觉。
可她到底梦到了什么?这让她颇为在意。梧惠已经想不出,现实中有什么值得让自己流泪的事了。工作压力?似乎不是。她已经参加工作很久了,对手里的活儿已是轻车熟路。
莫非是担心朋友?她是断不可能为莫惟明这种人落泪的。欧阳很久没联系了,就算她担心,也一时想不起和他有关的事。至于虞颖……虽然梧惠是惦记着她和羽,还有墨奕的事,与她们的关系却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
还能是什么呢?她百思不得其解。就在第四天醒来时,她终于抓住了一点梦的尾巴。
好像是爹娘的事。
具体的情节,梧惠又忘了个干净。可她醒来的时候,眼前似乎还残留着父母那慈祥的面容。她忽然就明白了,并暗骂起自己的没心没肺。把自己拉扯这么大,挺不容易。虽然她与爹娘在一起时,没多么黏腻,但离家这么久却很少想起二老,实属不孝。直到走在前往报社的路上,她还在暗骂自己,逢年过节连别人家的老人都知道看,却不记得给自己爹娘写信。
不过,他们也并没有给梧惠寄过信。她家的氛围就是这样,虽彼此挂念,却并不过度干涉对方的生活。哪怕是夫妻、子女,也相互留有一定的个人空间。上一次和他们联络,还是过年的时候。那时她腿坏了。
人不如意的时候,就会想起与家人相处的种种幸福。于是她在年前给家里寄了书信。她没有提自己出车祸的事,怕他们担心。年后好一阵子,她收到了回信,知道自己家里一切安好。二老嘱咐她,好好工作,劳逸结合,照顾好自己。
梧惠不主动给家里写信,家里也不联络她。有时候她真觉得,爹娘到底是惦记她,还是不惦记她啊?以前读书的时候,恨不得拿胶水把他们和自己黏在一起。班上哪个小男生写情书给她,被爹娘给发现,都要嘀嘀咕咕到毕业。比起担心她的学习成绩,更像担心她轻易被那些花言巧语哄骗。还好梧惠从小就明事理,觉得男人只会影响她刷题的速度。
不过,梧惠长大以后,情况改变了很多。许是发现女儿足够聪明,他们也不那么担心。连自己去外地上大学这种事,他们也只是小小地表示忧虑,没有过度干涉她的选择,更没有真的搬家到她读书的地方。可能知道女儿成年了,要慢慢学会放手。她的父母也是第一次当父母,如何经营和孩子的距离,是他们一生都在研习的课题。
今年过年,回家看看他们吧?去年的借口是自己刚参加工作,就不来回折腾了,省点路费。今年自己攒了些小钱,回一趟家也无妨。于是她下班前就拟好了一封书信,在回住处的路上给爹娘寄了过去。
第五天,也是一个星期五,她又做梦了。这次好像是噩梦。睁开眼的时候,梧惠的心怦怦跳,汗水打湿了床单。这一整天,梧惠的精神状态都很差劲,工作也提不起精神。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个周末要好好调养一下,不能再影响下周了。
不过,梧惠的办法似乎不那么安全。
她将目光挪向了剩余的迷寐香。
睡觉前,她拿出火柴盒,手里举着一根香,盯着它看了半天没能下手。她当然试过,而且没出什么问题。真正出问题的那个人,是因为使用了过量的香。只是一根,应该还好吧?她不过是想睡个安稳觉罢了。即使她出现在梦境里,身体也是在好好休息的。这是因为迷寐香发挥了安神的功能。
不过万一自己清醒地经历了一场噩梦……也怪可怕的。想到这儿,梧惠不由得一哆嗦。关于之前如何在梦里逃窜,如何见到深海中被封印的人影,一切都历历在目。
可梧惠真的太想睡一个好觉了。
等她再睁开眼时,自己来到了一片陌生的地界。走了好一阵,她才发现,这儿其实就是曜州的中城区。只是因为街上空无一人,她才对这个环境感到陌生。要知道,平时这里永远驻扎着小商小贩,人群永远熙攘。
简直像是在做梦。这么想的时候,梧惠立刻明白过来——看了自己还是没禁得住诱惑,将那根香点燃了。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接受结果吧!
这么想着,她的脚不由得走向了蚀光。她的速度有这么快么?回过神来,人已经坐在茶几边上了。就在此时,自己面前多出一杯茶来。她抬起头,看到对面突然多出一个人影。
“莺月君?”梧惠试探着问,“是您主动来,还是我梦到您了?”
“我只可能是我。”莺月君优雅地端起茶杯。她关节的线,与身上的钉,都消失不见,与常人无异。她接着说:“是我请你来。这么多天,你终于肯用香了。”
梧惠没太明白。“什么?”她问,“听你这话,难道我早就该……可为什么?您不会天天就这么等着我入梦吧?莫非有什么要紧的事?若是如此,直接来找我便是。”
莺月君似是有几分无奈。她叹了口气,将茶杯放回桌上。出于好奇,梧惠拿起面前自己的茶杯抿了一口。有类似水的触感,但没什么温度,不知道是因为温度和口腔差不多,还是说梦里的她是没有触觉的。不该啊?她分明尝到了一点淡淡的苦涩。
“味道和情绪有关。”莺月君像是说出了她心中所想——也可能本身就有办法知道。毕竟她是那样一个特别的存在,具有其他走无常都不曾有的能力。她又说:“你前几日的梦,都散发着或酸楚或辛辣的味道。你没有感知么?净是些悲惨的梦。”
“……当然有了。唉。我、我只是醒来就忘记梦到什么了。”
“睡眠对身体的影响很大哦。”
“就因为这样,我才用了……算了算了。”梧惠摇摇头,“您到底想说什么呀?您可以告诉我,我之前都梦到了什么吗?连您也能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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